新年快乐
在正文开始前，读者朋友们，我想我们有必要弄清楚。人本性善良或邪恶这一说我不置可否，或许人天性就带有暴躁、恐惧、妒忌、贪婪，但不容置疑的是，人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背负了罪业，从降临于人世间所发出的第一声嘹亮哭声起，自由的心灵就不再纯洁，圣洁的灵魂背上了罪孽的锁链。虽然如此，但也并非穷凶恶极，毕竟人心像最深沉的海洋一般捉摸不定，或许还是可以在漆黑封闭的夜里发现远处微弱的光明。
请容我打个岔，简单铺陈一下故事背景。此时此刻在我写下这段文字时，天空正下着绵绵细雨，这可真奇怪不是吗？现在是寒冷的冬天，准确来说，新年前夕，这场雨着实有些怪异了，雨点带着寒风落在街道上的行人身上，虽然大衣阻止了雨点的侵入，但冷冽的风是怎么也躲不掉的。
约莫是两个小时前，或三个，反正也无关紧要，我顶着满天浓密的乌云前往一家小杂货店。人来人往的店门前站着一个乞儿，手中拿着锡罐，几个小小的铜板叮叮当当在罐内晃荡，破旧衣裳松松垮垮搭在肩际，眼神空洞落在玻璃窗一点上，嘴中喃喃唸着什么。
进出商店的人群自动的绕开了他，那些人或是扭头作无视状，或是眼中闪过一丝可怜，总之对于一个素不相识之人，似乎没什么值得让人停下来同情或叹息的，新年将至，又有谁不是为生计所迫呢？就算因怜悯之心停下，除了惋惜之外也没什么可做的了。
我走进商店，在一排排的柜架前找寻。背后传来了孩童的嬉戏声以及母亲低声的训诫，孩子们绕着架子玩了两圈后便被在后头跟着的母亲逮着，许是意识到还有人在，她猛地转身看向我。我微微点头向她致意，年轻妇人眼神犀利的上下打量着我，而后松开牢牢牵着孩子的手，严声叮咛了他们几句后离开继续忙她手边的事。
我耸耸肩，没把这个小意外放在心上，在货架上找到我要的东西后便匆匆去柜台结帐。收银台前拉了很长一段队伍，我排在一对夫妻后面不经意听着他们的谈话，从工作到生活，从抱怨到期许。
思绪随意的飘远，我想起家门前那条街道上褪色模糊的路牌，久未修缮的路灯勉强照着坑坑洼洼的路面，水沟盖上的湿报纸，以及随处可见的小传单。
街道上颠簸的马车、破旧灰暗的书店、拐角深处的流浪者、灯红酒绿处的女支女。
到处都是蒙蒙的灰色，常年弥漫的雾气混着街上的尘土飞扬。街头巷尾的酒鬼胡言乱语，鸦/片馆中散不尽的烟雾缭绕，声/色场所里的欢声笑语。
‘这是最好的时代，也是最坏的时代。’
酒精、赌徒、金钱、爱情、奴役、肺痨、鲜血、迷/药、致/幻/剂。
充满窒息的年代，鲜血淋漓的社会。
街上人来人往，每个人眼神中都流露出尖锐的警惕，信任一词显得格外软弱无力。
这样的社会是好？是坏？总之我一个小小的作家似乎没有资格评论。
任何一个走上街头反抗的人都送进了疗养院，和所谓真正的精神病人接受治疗，而后又一次的沉沦于吗/啡或鸦/片。
或许那些生活在下水道里的鼠辈们可以感同身受吧。
我从深思中醒来，结过帐后走出店门，深呼吸了一口气——包含着雾霾和从遥远处飘来的煤灰。此时我又看到了那个乞儿，仍是站在那里，一双脏污的手摇晃锡罐，此时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，并非同情，也不是怜悯，一种压抑无措的感受。
我走向乞儿身前，不自然的抬手在锡罐里放下一枚硬币。许是听见了铜板撞击声，乞儿喃喃的声音变得清晰，嘴中重复不断的是对好心人送上新年的祝福。我现在才发现，原来乞儿的双眼是盲的，灰败的瞳孔上蒙着一层白翳。
一路无言，我回到家中。坐在写书桌前将笔填满了墨水，我从抽屉里抽了稿纸，开始书写。
煤油灯渐渐尽了，窗外雨也停了，天空黑沉沉像随时会塌下的屋顶，新年前夕，空中是窒息与死亡的诡谲气息。
我放下笔，待墨水干后，收起写好的稿纸，准备明天去报社投稿。
再有五分钟就是十二点了。
我起身去厨房里为自己倒了一杯雪莉酒，坐回书桌前，点上很久没碰过的菸草，隐隐约约却闻到了肉桂粉的气味。
还有两分钟。
壁炉里的木柴要烧尽了，我无心去添加柴火，于是很快便剩下了一堆闪着些微火光的灰烬。空气渐渐寒冷起来，我呼出一口气，看着缕缕白烟在窗户上浮现水雾。
还有三十秒。
突然感到一阵烦躁，也不知道是因为为什么，秒针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中特别清晰——甚至有些吵闹。
五——四——三——二——一——
零点的钟声响起，不过我却没时间欣赏，因为就在此时，一阵刻不容缓的敲门声急促响起，强势的就像要是无人应门的话就一直敲到人起来似的。
我打开了门，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刺骨的寒风和空无一人的街道。
“新年快乐——我说你这家伙，不会就这么颓废的迎接新年吧？！”
俏皮的女声响起，我转头看去，凯蒂清丽的身影出现在我身旁，此时她清纯漂亮的脸蛋上还带着极其怀疑的表情。
“你，又抽菸了，对不对！”
“啊～果然是需要人照顾的讨厌家伙呢，我才离开没多久就又犯老毛病了……”凯蒂自言自语的埋怨道，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，似乎是被我这副样子气的不轻。
“新年快乐。”
“迟早有一天要把你偷藏的菸草扔掉——等等！你说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我坏心眼的闭口不答。
“果然！最讨厌了！亏我还给你带了礼物，结果连句新年快乐都没有！”凯蒂转身装作要离去，我无奈的笑笑，终是伸手拉住了她。
“新年快乐，亲爱的凯蒂。”我注视着凯蒂琥珀色的眼眸，后者欲盖弥彰的咳了几声，低声咕哝了几句。
“………要不是……才不是特意过来呢………”
突然觉得，这世上也不是只有灰色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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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空下了雨，你说那是灵魂的独奏曲。
新年快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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